wongliin

你離開一百多個日子了，我還是會不自主搜尋你的身影，畢竟那是一萬多個日子以來的習慣，短短時間如何能戒？

但其實，你又好像哪裡都沒有去，因為房子裡處處都有你，你的相片、文件都還好好地待在原位。

每天早上，我還是會輕輕喊著你：「起床啦！」吃飯的時候，弟弟浩楨也會叫：「爸爸，吃飯囉！」我們母子的每一天，依然是繞著你而開始。

最近我腦裡常竄出我們過去相處的點點滴滴。常有人問我：「當時，你是被林醫師哪一點打動？」

我仔細想想，那時的你不拘小節、十分邋遢，已經洗腎三年，和我身邊其他的人比起來，你這個小小（Resident，住院醫師簡稱），口袋最空、長相最平凡、家世最普通；但和你在一起，就是無比自在。

我不用在你面前假裝胃口小、吃得少維持優雅。我的個子比你高了七、八公分，但你從來不在意，更不會禁絕我穿我最愛的高跟鞋；每回看到我，人還相隔七、八尺，手就急著伸了出來要牽我，那樣自信大器，比我認識的所有男人都高大挺拔。


你總是讓我覺得自己如此重要而美麗。

記得你輪調到高雄長庚那幾年嗎？我們就住在醫院附近的宿舍，哥哥泓楨已經出生。
那時你早上的門診常看到晚上七、八點，中間連吃飯的時間都沒有；只要覺得有點精神不濟了，你一通電話來，我就抱著泓楨去診間探你。你一見我們母子，立刻振奮起來，繼續耐心地把病人仔仔細細看完，你說我可以平穩你的情緒。

後來你上電視，苦口婆心宣導食品安全，有了大眾知名度、也獲得社會的信任。有朋友開玩笑：「林醫師出來選民代好了，但師母可不能再穿迷你裙和短褲了，否則衛道人士的選票可能跑掉了。」你卻笑笑說：「我就是喜歡她的美腿呀，寧願不要選票！」

我們是人世間最合適的兩個人，也許和誰配在一起，都不那麼完美，卻有幸找到了彼此。再選一次，我還是會選你。

但是，只能擁有你一萬多個日子，真的太短、太短了。有一天弟弟抱住我說：「媽媽，我心裡有一顆大石頭，只有在抱著妳時，才能稍稍挪開。」其實我又何嘗不是？

你離開時，我是多麼掙扎才能放開你的手。受過護理訓練的我知道，那些醫療儀器數據的意義，繼續拉住你，只是讓你辛苦，也不能讓我們重新拾回你；
但為了安撫不能立即接受失去爸爸的孩子們，我接受了醫院替你裝上葉克膜，眼見過多的輸液、水分，讓你全身腫脹，躺在床上的那張臉、已不是我最愛的那個你，我心如刀割。

最後我告訴自己，你一生堅守醫療倫理、是萬萬不願意浪費不必要的醫療資源的人啊！
於是決定，要求醫院替你脫水、讓你舒服，最後留在我們記憶裡的，是你安詳的樣子，是我心中最帥的那張面孔。弟弟看著你說：「爸爸，睡著了！」那樣讓我們安心而平靜。

在你離開後，我預立了安寧緩和醫療暨維生醫療抉擇意願書，我也告訴了孩子們我的選擇，如果有一天，換成他們要放開我的手，我希望他們不要有太多的掙扎。
我也和與我們有多年交情的洗腎朋友們，宣導這件事，大家多能接受和響應，我相信你，一定也會支持我。

但沒有你的日子，有時還是很難熬，醒來一片茫茫然，我知道我得盡一個母親的責任，但除了責任，我的人生希望在哪裡？我的每一天，究竟要為什麼而活？
直到有一天，我看到了一個網路影片寫著：「三聚氰胺風暴時，你在；塑化劑風波時，你在；林醫師，你是台灣的良心，台灣人的驕傲，台灣有你真好。」

我突然醒了過來，我不能辜負社會大眾對你的愛，我要積極地活下去、延續你對這個社會的使命。
你知道嗎？「林杰樑醫師關懷健康協會」已經在籌備了，你離開後，台灣食安問題連環爆，我欣慰你沒有看見，少了許多氣憤和傷心。

眼前，有很多工作要做，我會一直努力，把你的想法和志業延續下去，對我是最佳的療癒。
而且我依然像你喜歡的那樣，每天穿著迷你短裙、腳踩高跟鞋，有需要宣導食安的公益演講或活動，盡力跑場；和所有你最在意的利益團體，保持距離。

我會為你，一直美麗。----寫給我的亡夫林杰樑醫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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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公：
這一百多天，是我們結婚二十五年以來，分離最久的一次。
以前，只有一次，我回娘家半天，回來後看到你吃壞了肚子、很憔悴的樣子，我嚇壞了，從此再也沒有離開過你。以前，回家第一件事，就是立刻衝進臥室開洗腎機。現在，那張全家一起吃飯的桌子還在，那台全家一起看電影的電腦也還在，但兩台洗腎機挪開了，我常常覺得哪裡空了一大塊。
你剛走的時候，我常夢到你回來了，要洗腎卻找不到機器，我著急著去張羅。弟弟安慰我：「爸爸已經都好了，怎麼還要洗腎呢？你想太多了。」

洗腎，的確是我們家庭生活裡最重要的事。每兩天在家洗腎一次，這段時間就成為我們全家相守的時間。洗腎有飲食控制，我們也跟你吃一樣的，沒有第二句話。這樣就不會讓你覺得自己是個病人，也不覺得整個過程是件苦差事。孩子從小就懂得照顧你，為保護你手臂上的動靜脈廔管，他們絕不會讓你提重物。
這不是什麼堅持，這就是一種生活。很多人問我，「嫁給林醫師有沒有什麼磨難？」我說，「沒有啊。」婚姻生活最重要就是平等，彼此互相重視互相照顧，付出沒有誰多誰少，也不是上輩子誰欠誰。女人耐力無限，其實不怕做，打掃煮飯有什麼難，女人只怕不被珍惜。

你對我的看重，不是買禮物、幫我做什麼，而是任何好東西，你都一定帶回來跟我一人一半，即使只是一顆糖、一片餅乾；每天回家我把削好的那份水果端過去給你，你永遠都會停下來跟我說謝謝，數十年都一樣。你常跟孩子說，「媽媽是我們家唯一的女生，我們要一起疼愛她。」我覺得自己真的很幸運，婚前受到爸爸的疼愛，婚後有你那樣愛惜我，連兩個兒子都那麼貼心，老媽長老媽短的。

我爸當年就很欣賞你，願意捐給你一顆腎臟，你很感動，婚後一直很孝順他。但你是人道主義者，連我這血型O型的全能捐贈者要捐，你都不接受。以前最常跟孩子交代後事的其實是我，我說，「萬一有一天我不能照顧爸爸了，你們一定要把他敲昏、接受我一顆腎臟。」

你是一個很努力的人，但也是一個很需要被照顧的人。人家都說你非常疼愛孩子，但你覺得小孩再怎樣，都不及我對你來得重要。喪夫之痛很痛，但寧願我來受，因為我知道那麼重情的你，一定沒辦法承受喪妻之痛。如果不能同時只好這樣選擇，讓我幫你把責任盡完，總要有一個人留下來照顧孩子。
孩子們都好。哥哥現在在上海學醫，每天都LINE回來問我們好不好。國二的弟弟，真是老天爺的賞賜，他完全承襲你，數學超好，而且跟你一樣節儉，從不羨慕人家，別人不願做的，他都願意做。還好有弟弟陪在身邊，否則我真的不知如何過下去。
我們都一直覺得你與我們同在，一起吃飯、一起回家、一起散步，你不曾離去。
我每天早上送孩子上學後，一定去你的牌位看你，泡杯咖啡、倒杯水，準備五樣水果給你，放幾首你喜歡聽的歌。我們做任何事都叫你，你的拖鞋、書桌、眼鏡，筆，所有東西都在原位上。吃飯也都給你擺一份碗筷，幫你盛飯，魚肉豆蛋、水果也都給你配一份，跟以前一樣。你那份就給弟弟帶便當，他會很高興的說，「爸爸吃過的喔！」他們以前都以你為中心，現在還是這樣。

那天我和弟弟去散步，有一段風很大、另一段沒風，他就說，「我喜歡有風的地方，因為我覺得爸爸是風。」他想念你，但到現在不曾掉過一滴眼淚，也不講什麼。他有一陣子很喜歡用力抱我，被一七六公分的大個子狠狠抱一下，我差點跌倒。現在他跟我說，「爸爸走時我覺得有塊石頭壓在胸口，很沒有安全感，但只要一抱你，石頭就沒有了。」我跟他說，「我也會這樣。」現在他抱我的頻率減少，也比較願意談了。
很多人問我，持續在你臉書上po文，是不是要延續你的愛？對我來說，你就是永遠，永遠留在我們家，延續你的愛從來不是我的考量，我是要延續你的責任和精神。
十一月十二日，你的百日，也是醫師節，我們成立了「林杰樑醫師關懷健康協會」。食安問題層出不窮，幾乎所有問題你都寫過，但是並沒有解決。這也是你一直最難過、生氣的，食安都沒有人關心，有時我會說，「那麼生氣不要做了。」

但你常講一句話，「該做的就要去做，結果就不要太在意。」

我秉持你的作風繼續下去，不接受任何企業、政府贊助，也不做產品代言。同時做國小的食安教育，因為我們都覺得，與其期待政府做什麼，不如教好小朋友。
我得到很多人的支持和加油，也提醒我要小心，但我無所懼。我跟孩子說，「爸爸離開是最大的苦、最大的痛，不會有比這更痛的了，」所以我們現在充滿勇氣。

我真心謝謝你。我本來不是精明能幹的人，但嫁給你，支持你做的一切，因此有了一個豐富的人生。如果時光倒流，我一定毫不考慮再次選擇你。

老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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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譚敦慈細心照料下，這幾年，林杰樑的氣色愈來愈好，她也以為可以照顧他更久的時間，沒想到，一場不明原因的疾病，奪走林醫師的生命。這場分離讓她措手不及。
　但有再多的不捨，譚敦慈也得放手，讓林杰樑毫無牽掛地到另一個世界。譚敦慈二十歲就認識林杰樑，兩人情牽三十年，對她而言，再相知相惜三十年猶嫌不足，如今事與願違，雖遺憾，卻無悔，因為林杰樑給了她非常豐富的生活，尤其是精神上的富足。

起床撒嬌甜言蜜語　

譚敦慈（以下簡稱譚）：雖然生活上包括換燈泡等大小事情都是我包辦，但我覺得林醫師就像巨人一樣，保護著我們，不論遇到多少恐嚇，有他在，我就很安心，我什麼都不怕，因為他是家裡的支柱。
　一直以來，林醫師是家裡的掌門人，出門、回家都是由他來開門。我想跟林醫師說：「我知道你累了，想休息了，你就好好休息吧！你先到那邊等我，有一天我一定會去找你，我相信你到那邊也不得閒，到那裡，也要按時吃飯，別把身體累壞了。」
　「謝謝你，這三十年來給我非常豐富的人生，照顧你，我一點也不覺得辛苦，我覺得很快樂，現在我腦海裡滿滿都是對你的回憶。」

　外界形容林杰樑像孤鳥，沒有什麼應酬活動，其實他把時間都留給了家庭，他重視與孩子的直接互動，所以家裡沒有電視，以免讓電視取代父母陪伴的角色；每天全家人一起吃晚飯，飯後再一起外出散步，這是林家人每天的例行事項。
　想起林杰樑，譚敦慈露出這段期間難得的笑容，因為外人不知，其實林杰樑私下是一個非常浪漫的人，很會講甜言蜜語，尤其重視肢體接觸的親密感，兩人不僅睡覺時會牽著手，每天早上起床時，林杰樑還會習慣性把頭靠過去，一定要碰臉一下才甘願。

像個小孩偷親臉頰　

譚：林醫師住院前一天晚上，腸胃不舒服，我陪他躺著，他還是堅持先幫我蓋被、牽著我的手，這麼多年來我們都是這樣。林醫師其實是很浪漫的人，不過，我們物質欲望都很低，不是用送花、送禮物的方式表達，但他起床時會跟我撒嬌，把臉跟我磨蹭一下。
　有時候我在廚房做菜，他會突然走過來親我臉頰一下，我說：「幹嘛？」他回說：「喜歡啊！」就像個小孩一樣。或是突然從背後抱著我，我常跟他說：「我手裡拿著刀，你小心一點。」

　他很能欣賞我，比如我長得比較高，但他鼓勵我穿高跟鞋，還叫我美腿姊姊；喜歡我穿桃紅色等亮色衣服。林醫師跟我說過，大學時有同學形容他的臉，看起來好命苦，但他自認「娶了太太後就很好命」。你看，他連這樣都能甜言蜜語。
　說到林杰樑的浪漫，譚敦慈眼裡盡是柔情。林杰樑對譚敦慈的體貼，直到生命的盡頭。曾任急診護士的譚敦慈看過無數心跳停止的情形，八月五日當天她就知道林杰樑狀況不好，但她沒辦法放手，在林的病榻前喃喃地說著，無法接受他在面前心跳停止。
　後來院方人員找她，短短離開了五分鐘，這時林杰樑的心跳瞬間就停止了，真的沒有在她眼前離開。譚敦慈覺得林杰樑聽見她說的話，到最後一刻，仍一如往常呵護她。

拒絕老婆捐腎給他

　身為林杰樑的研究助理，譚敦慈接過許多諮詢電話，許多洗腎病友的女朋友關心的問題是：「我該嫁給他嗎？會不會不到十年就死了，我該怎麼辦？」不過，對譚敦慈來說，當初選擇跟已經洗腎的林杰樑交往、結婚，洗腎從來不是問題。
　林杰樑最吸引她的地方是，並沒有因為需要洗腎而放棄理想，反而更努力救治每個病患，甚至無懼強權做汙染調查。林杰樑洗腎的消息雖然不是祕密，卻是過世後才廣為人知，不少人好奇身為醫師的他，為什麼沒有考慮換腎？甚至訛傳林杰樑「反對換腎」，譚敦慈難得扳起臉孔澄清。
　譚：林醫師不是反對換腎，而是他覺得不應該用錢去買器官，不符合人道；另一方面即使在國內排隊等換腎，捐贈者沒有血緣關係，很容易排斥，需要吃大量抗排斥藥，長期下來也會提高致癌的風險。
　現在有活體捐腎的技術，在林醫師的觀念中，他最贊成夫妻捐贈，因為生活習慣相同，國外也有論文指出排斥情形可降低。我一直想捐腎給他，但他捨不得我擔風險，他覺得自己可以控制洗腎的合併症，但換腎的合併症無法控制，這是他的考量點。
　我們夫妻倆每天都有說不完的話，也曾談過生死，不過，做交代的反而是我，因為生活大小事都是我幫他處理，我怕若我先走了，他該怎麼辦？林醫師比較不會交代什麼，可能他認為我是很堅強的人，且我們只要一個眼神，就很清楚對方想什麼。
　就像現在他離開了，我清楚下一步該怎麼走。這幾天，我想了很多，理出一些頭緒，我想成立基金會，針對市售的食品進行檢驗，繼續為全民的健康把關。這是一條難走的路，因為會遇到很多的阻撓及壓力，但我是林杰樑的太太，我一定會堅持下去。

埋首研究無懼威脅
　很多人都要幫林杰樑成立基金會，但譚敦慈認為，基金會要公正、超然，必須不能有財團或政府部門介入，因此她想自己籌募資金成立林杰樑基金會，把過去撰寫還沒發表的文章，整理成衛教書，供民眾參考。林杰樑生前最關心的檢驗模式，也是未來基金會最重要的工作項目。
　譚：現在很多業者以符合ＳＧＳ為標竿，坦白說，很多業者都「偷吃步」，送樣品到檢驗中心進行檢測時，會先在樣品上動手腳，再拿到檢驗中心檢測，檢測結果當然在標準值內，但民眾吃進肚子裡的，大都是沒有符合標準的食物。
　以市售便當為例，業者為取信於民，送到檢驗中心檢測的便當，會先經過高溫殺菌，再送到檢驗中心進行檢測，結果當然是在安全值內。要保障民眾吃的安全，檢測應該要隨機抽檢，而不是以樣本抽檢結果為依據。
　「了解了吼？」譚敦慈在訪問中，也常常脫口而出林杰樑的招牌口頭禪，其實，連她都不清楚，這句話到底是誰先影響誰，但她認為這個習慣很好，因為夫妻倆一起做研究，學術的東西沒有模稜兩可，必須要確認對方了解自己表達的意思。
　夫唱婦隨本是美事一樁，不過，他們卻常常替自己帶來麻煩，不論是早年做環境汙染調查，或是這幾年針對食安說真話，使得譚敦慈在林口長庚毒物科的分機，常常接到恐嚇電話，她坦言心裡會恐懼，但總表現出不畏懼，擋下所有辱罵與威脅，因為她肯定林

杰樑做的是一件對的事情。
　許多醫師建立知名度後，透過與商業團體打交道，獲得更多利益，林杰樑卻是異類，將賺錢的機會往外推。譚敦慈也認為，為了保持立場公正客觀，那種錢不能賺。但他們樂於接受各種媒體的採訪，希望傳遞正確的衛教資訊。

不為財迷推掉代言

譚：研究講究科學數據，但不是每次的數據都有意義，我第一次接到的恐嚇電話反而是來自環保團體，只因調查資料不如他們預期，但科學就是科學，不能去操作。　

恐嚇電話在林醫師開始講食安之後更多了，我會讓這些廠商罵，但也會告訴對方，我們是有憑有據的，可以提供論文佐證。我非常相信林醫師說的每句話，他每天進修醫學新知，看過的論文在哪篇期刊、哪個年分或章節，他都記得。
　我們拒絕任何商業團體的約訪或代言，老實說，價錢真的開很高，要買他的公信力，但都由我當壞人來推掉。做研究需要花錢，但我們要避免受到商業干擾，除了曾申請國科會的研究經費，不曾申請其他費用；包括在長庚院內，只有去年申請過關於洗腎病人的重金屬鉻的研究案。
　林醫師研究重點在重金屬，檢測當中很重要的儀器「原子吸收光譜」，就是自掏腰包二百萬元買的，我們覺得很值得，科內很多後進醫師也共享這個資源，研究得以發表論文，也讓他們獲得升等機會，這讓我們很欣慰。
　林醫師常說「錢對他沒有用」，我們一起上下班、帶便當，他認為生活上由我打理已足夠，甚至過年時互給紅包六千六百元，他可能到年底都還沒花完，有時我還得拜託他身上帶些錢，結果他若遇到病患錢不夠，二話不說就借出去。

家人接棒堅護食安

落葉歸根，譚敦慈替林杰樑在嘉義朴子老家找了塔位，她說是林醫師的意思。辦理後事期間，要請示的瑣事還不少，但擲筊的結果，常常是叫她決定就好，孩子也說沒夢到爸爸，譚敦慈覺得林杰樑還是很忙…。
　在驟逝之前，林杰樑有四、五篇論文已經遞出申請，未來可望陸續被發表出來。其實，林杰樑留下來的不只是研究成果，譚敦慈形容林杰樑散步時，總用準備接力的姿勢，示意要牽她的手，雖然再也牽不到那雙手，但她已準備接下林杰樑未完成的使命：護食安、說真話。

兒子的一封信　老爸，我們好想您

從您那天早上不舒服進急診到現在已經兩個多禮拜了，到現在我們還是沒有辦法接受您已經離開我們的事實。每天早上起床，依稀聽見您早起工作的鍵盤聲，弟弟早上賴床的時候也像以前一樣手伸得高高地喊著：「老爸！拉我起床！」
　但，已經聽不到您說：「馬上來！」一邊唱著〈拔蘿蔔〉、一邊拉弟弟起來的聲音了。
　取而代之的是餐桌上空著的一隅，空蕩的書桌，還有快走時跟著弟弟一直向前衝的背影。我們真的好想您，我們現在的生活失去了動力，做什麼都感覺提不起勁，因為，一直以來，您就是我們生活的重心。
　我想，您可能真的累了，隔一天的洗腎，每天跟財團政府的對抗，或許已經讓您疲憊不堪了，但是您為了我們家人努力地撐住。

真的辛苦了！老爸！現在請好好休息吧！真的很謝謝您一直這麼保護我們，給我們無虞的生活，一個這麼美好的家。
　謝謝您讓我從您身上學到了勇氣是什麼，一個醫者所該堅持的是什麼，甚至，您讓我知道一個「人」應該是什麼樣子。老爸！當您休息夠了後，記得一定要回家看看喔！家裡永遠都有您的碗筷，您的被子喔！我知道這麼愛家的您一定會一直照看我們的！老爸，一路好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