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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趕光陰的步伐 － Manu Ginobili

　　每個英雄都有屬於他的誕生之地。

　　在祖國阿根廷，Manu Ginobili是人們津津樂道的話題，就像一個家喻戶曉的傳說。屬於這個國家，也屬於國家裡的每個人。

　　「從我會走路的那一刻我就開始打球了，」Ginobili說，「在我出生那年，我的父親已經是布蘭卡港（Bahia Blanca）一支當地籃球隊的總教練，我幾乎整天都泡在那裡。我2、3歲就會運球了，不論在體育館或是廚房，我的生活沒有一刻離開籃球，我完全停不下來。」

​　　「我深深被這項運動吸引，我是癡狂的籃球迷。經過這麼多年我依舊無法放棄對籃球的喜愛。」Ginobili說。

　　隨著時間不斷前進，Ginobili七月已經滿39歲。在職業籃球浸淫超過30年。早在2002年進入NBA之前，他就已經在布宜諾斯艾利斯（Buenos Aires）和義大利開啟職業生涯。

　　Ginobili漫長的籃球生涯堪稱璀璨。

　　他曾在2004年率領阿根廷「黃金世代」擊碎美夢站上世界之巔。

　　他幫助馬刺贏得四座總冠軍。

　　當他2014年暑假踏上布蘭卡港的土地，手中懷著等待七年的冠軍盃。

　　在這座充滿足球狂熱的城市，人們願意為馬拉度納（Diego Maradona）和梅西（Lionel Messi）送上至高無上的崇敬。Ginobili對他們而言則有不同的意義，那更接近一段不朽的傳奇。

　　「Ginobili在阿根廷人心中的地位宛如上帝，他遠遠高出其他人一截，除了馬拉度納與梅西，我想不出有哪個運動員比他值得更高的地位，」目前為馬刺發展聯盟下屬球隊效力的Patricio Garino說。幾個月前，他們還是里約奧運國家代表隊的戰友。

　　但是，每個英雄 – 即使「上帝」 – 都會走向凋零，這是萬物間的定律。

　　沒有人比剛剛經歷這一年的我們有更深切的體會，永不屈服的Kobe Bryant、炙熱如火的Kevin Garnett、低調沉靜卻讓人措手不及的Tim Duncan。離開球場的方式形形色色，唯一相同的是沒有誰能真正削弱時光的消磨。

　　如同前隊友Duncan，談起籃球生涯，Ginobili似乎也充滿許多不確定。

　　「我曾說過，我將每個賽季都視為最後一個賽季在拚戰，」Ginobili說，「如果我的感覺不錯，我會考慮繼續打下去。我想沒有任何理由需要讓我提前10個月做出決定。」

　　加入馬刺以來，Ginobili出戰超過1,130場比賽，例行賽和季後賽合計超過30,000分鐘，這還不包括他在阿根廷、義大利和國際賽一共數以百計的比賽。

　　他還能在這個舞台有所貢獻嗎？如何能繼續在世界最頂尖的世界殿堂生存？如何和世界最優秀的運動員競爭？有些人甚至比他小了20歲。這會走向一個什麼樣的結局？

活力之秘

　　生涯前八個賽季，Ginobili場均出賽28.1分鐘；最後六個賽季，包含今年生涯新低的19.6分鐘，場均22.1分鐘。
　　試著計算一下，將年齡的增長加上減少的時間可以得到一組數字，我們將他定義為「退化指數」。
　　這個賽季，Ginobili場均得分比他最近一次入選全明星賽的2010-11賽季降低了10分，其他的數據更是新秀賽季以來的新低。
　　某種程度上，這是計畫的一部分。
　　「有效限制出場時間能夠幫助運動員復原，這是現在每支球隊都相當關注的一部份，」Paul Saenz醫生說，這是他擔任馬刺隊醫的第19個賽季。「NBA的賽程安排相當嚴苛，我想每個教練對這件事都心照不宣。你會發現這幾年Dirk很少在背靠背出賽，而這在Duncan與Manu身上早已行之有年。」

　　馬刺前面20場比賽，Popovich讓Ginobili輪休了三場，其中兩場是背靠背的第二場。
　　而在他輪休之後的第一場比賽，Ginobili場均出賽24.3分鐘，10分4.3籃板4.0助攻外加2.3抄截。遠遠超過賽季平均的19.6分鐘8分2.8籃板2.6助攻和1.1抄截。
　　這個公式很簡單，卻能為球隊帶來正面的幫助。
　　「工作量有累積效應，」Saenz說，「每個NBA球場都裝設12台高空動態攝影機，所以你能輕易掌控球員狀況，並評估目前工作對他們造成的體能負荷。透過影像會告訴你這個球員跑了多遠、跑動速度多快、而你可以蒐集到整個聯盟的訊息。」

　　「誰的體能狀態更好？是一週跑了18英里的球員或是一周跑了12英里的球員？當然，不同的球員有不同的身體狀態，的確有些人能夠超越體能極限，但是回歸本質，教練團還是更傾向不要讓球員暴露在風險之中，尤其是資深球員。」

　　由於時代的進步，現在的NBA更重視球員們的健康，並希望藉此能盡可能延長運動員的職業生涯。

　　聯盟目前有六位現役球員超過38歲，Manu Ginobili、Dirk Nowitzki、Paul Pierce、Jason Terry、Chris Anderson和Vince Carter（聯盟年紀最長的球員）。
　　或許角色有所不同，不過他們都是每支球隊的寶。
　　因為阿基里斯腱的傷勢，Nowitzki本季只出戰五場比賽。但是可以肯定的是，只要恢復健康，他就是小牛當仁不讓的先發。
　　Pierce則是西區強權快艇板凳席上的一員，儘管出場時間不多。
　　Carter是其中出賽時間最長的，場均出賽時間超過26分鐘，貢獻9.3分。
　　不論年方幾何，他們仍舊在NBA具有一定的地位，這可是全世界20多歲男人競逐的戰場。為了繼續在這個舞台生存，他們必須做出改變

　　因應歲月的侵蝕，Ginobili已經針對訓練排程進行調整，現在的他更看重日常保養。
　　「賽後隔天，我會做更多緩和運動，」Ginobili說，「賽後倒是還好，不過比賽後的第二天必須完成更多訓練項目，更正確的說法是「一套治療」。過去一年並沒有什麼變化，我已經這麼做三、四年了。」

　　除此之外，Ginobili也接受更多深度按摩，藉此舒緩肌肉張力。之後的SPA療程更是沒有想像中的輕鬆。
　　「有一次我們遇到同一個按摩師傅，這其實有點滑稽。我們大家都對這位已經見過面的女士很熟悉，少了許多不自在，場面突然變得很熱鬧。」ESPN評論員Bruce Bowen說，他是Ginobili在2001-09年這段時間的隊友。「那不只是簡單的SPA療程，如果沒有做好的心理準備，那就等著哭爹喊娘吧！所謂的『深度』是深入骨髓的那種，很難熬。Manu了解這對恢復體能有幫助，所以撐過去了。他了解這個療程能讓他更快恢復到最佳狀態。」

　　隨著訓練模式和復健程序更加科學化。新的工具推陳出新，例如Saenz提到的動態攝影系統，讓球團更能有效監控、管理運動員的身體狀態。
　　同時，這些年運動員的營養攝取上也發生了驚人變化。
　　「當我第一次來到NBA，照顧自己的健康意味著不要在賽前吃零食，」小牛隊老闆Mark Cuban說，「那時候的球員會抽雪茄、喝酒、他們熱愛啤酒，許多球員都會在中場時刻來杯啤酒，有時候更衣室就跟酒吧一樣，而現在已經截然不同了。」

　　「15年前，我們不知道某些行為可能會誘發發炎或對身體造成創傷，由於醫學發達，知識普及，球員健康越來越受到關注。」

　　Ginobili早已將飲食回歸原始。這意味著減少加工食品的攝取，盡可能食用食物的原型。
　　「我不完全按照遊戲規則走，卻特別重視糖份的攝取，」Ginobili說，「這是改變最多的部分。這幾年我不碰汽水、餅乾之類的東西，就算冰淇淋也是久久才嘗試一次。」

　　「至於澱粉類…我很少碰，來到NBA之前我在義大利待了四年，幾乎每天都吃義大利麵。我現在戒掉了，偶爾吃點麵包。另外也不碰乳製品。」Ginobili說，「針對飲食我的確做出一些調整，我不知道我是否能完全依循原始人的飲食，不過還是有一套規則，知道哪些東西少碰為妙。」

　　然而，不論用蛋白質奶昔取代麵食或是背靠背輪休，都不是讓人長生不老的靈丹妙藥。這些改變並不能彌補因為歲月失去的運動能力。
　　所以在體能調整之外，Ginobili也在學習如何用這副身軀為球隊做出貢獻。

老球皮？

　　經常玩街頭籃球的朋友肯定對球場上了年紀的球友不陌生。體能也許不及年輕人，但是他們陰險、狡猾，時而大聲喧囂，時而帶著不懷好意的眼神似乎在盤算什麼，只求能依靠經驗縮小體能上的差距。

　　對Ginobili這種曾經叱吒攻守兩端的球員來說，接受身體的限制是第一步，突破身體的限制才是第二步。

　　「當我年紀越來越大，我才意識到我的跑動開始受到限制，如果我以前能衝到55，現在大概只剩45。」生涯入選過10次全明星賽的公鹿總教練Jason Kidd說，「但是你會發現當速度慢下來，視野也會有所不同。對我來說，不論是人或球的流動都更加清晰。年齡增長是球員加深對比賽了解最好的時機，你可以不斷學習，可以去嘗試不同事物。對我來說，同樣是投射，我可以多運幾次球，洞悉防守球員變化再完成出手。」

　　就像Kidd一樣，Ginobili也在學習如何適應老化的加速器。或許唯一值得慶幸的是，這一切還不到爆胎的程度。

　　「說起來令人有些沮喪，這幾乎是我生涯最慢的速度，」Ginobili說，「很難再恢復到往昔的實力，幸好我覺得自己身體狀況不錯。沒有什麼比帶著傷病和不適打球更煎熬的了。我沒有這種感覺，我為此感到慶幸。」

　　即使是Michael Jordan，這位世人相信他能飛越地表的籃球員，也必須在職業生涯末期開拓出一條新的道路。

　　「當你還年輕，你是無所畏懼的，」Jordan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已經39歲，這是他在NBA的最後一個賽季，「只要在球場上投入無限的能量，遲早你會找到突破瓶頸的方法。但是當你逐漸老去，你必須表現得更聰明，必須保留體力。」

　　保留體力意味著Ginobili即將告別他年輕時期脫韁野馬式的打法，卻不代表完全絕跡。偶爾，我們還是會在他身上看見令人瘋狂的表現。

　　本季主場迎戰巫師，上半場讀秒階段，Ginobili在John Wall面前拉長身軀切斷傳球路線，轉瞬之間，33英尺遠的三分球應聲破網。就連蜂鳴器也慢了一拍。

　　幾個回合之後，他在中線附近從兩位巫師防守者之間跳起，將一記就要被吹判回場的失控傳球送到Kawhi Leonard手中。就在Ginobili跌倒在地的同時，這顆球傳到了Aldridge手中，一記底線跳投命中。這場比賽的勝負不過就只差一次攻防，少了這次精彩救球，馬刺也許會輸掉這場比賽。

　　「我試圖在我倒下之前把球送回去，球在我手中可能不到0.1秒。」Ginobili笑著說，「我試著盡我最大的努力以最快的速度把球送到前場。」

　　這個夜晚，Ginobili拿下13分和賽季最多的7次助攻。相隔兩場比賽之前，他錯失了6次出手只拿下3分。

　　這就是NBA老將的生活。

心的方向

　　Ginobili內心渴望勝利的火焰依舊不見止息，不過歲月讓他對於成功的定義有了不同的觀點。

　　幾年前經歷6次出手全部落空的夜晚，Ginobili可能會失眠到三點才入睡。如今這一切不再會影響他的生活。

　　「幾年前我就告訴自己，不要讓場上的勝負影響正常生活，包括我和我的家庭。」Ginobili說，「我決定重返舞台是因為我還享受籃球，我認為自己還能幫助球隊，如此而已。」

　　年齡削弱了身體卻也拓寬了心智。運動員似乎總是能在職業生涯的最後一頁找到新的出路。

　　這種心理變化是Swin Cash在15個賽季之後選擇從WNBA舞台退休的主因。

　　「我想每件事情會因為你看待的方式而有所不同，」Cash說，過去這個夏天Cash剛榮膺WNBA史上20位最具影響力的運動員。「我正在經歷生活上的變化，剛結婚，沒有機會去海外延續職業生涯，在沒有比賽的日子做了許多份工作，例如廣播或是非營利事業。」

　　Cash同樣有著耀眼的籃球生涯，幾乎囊括各項想像得到的成就：3座WNBA總冠軍、2屆奧運金牌、4度入選全明星賽、2度全明星賽最有價值球員。

　　近年，Cash經常接受CBS Sports Network、ESPN和NBA TV的邀請擔任客座評論員，上個賽季她加入MSG Networks擔任尼克工作室分析師。今年九月，她因為積極為民權及人權發聲，獲頒國家人權博物館的自由獎座。

　　面對如此忙碌的場外生活，Cash要思考的是她在WNBA的未來。

　　「我總是希望能夠把這一切融入到籃球比賽之中，」Cash說，「如果到了一個年紀，你發現自己不再能夠全心投入休賽期的訓練，我想那就是該做決定的時候了。」

　　「進入2016賽季，我對同時兼顧訓練和影視事業感到相當吃力，而這只是我認為應該投注時間的其中一件事。所以季中我就想過這或許是我選擇退役的最後一根稻草。」

　　就像Cash一樣，Ginobili多元的場外興趣和影響力早已和當年那個視籃球為畢生唯一志業的青年不同。

　　Ginobili建立了一個慈善基金會，通過各種方式為阿根廷帶來援助。個人網站會不定期分享他的冒險、故事以及對生活的靈感。他的一對雙胞胎，Dante和Nicola總是拉著他們的父親，期待能分享更多屬於他的時間。

　　儘管籃球之外的生活相當活躍，Ginobili從八月的里約奧運至今只有斷斷續續缺席幾次訓練。

　　「有些日子你會感到自豪，覺得自己做得相當出色，」Ginobili說，「有些日子你會思考『我到底在這裡幹嘛？在家陪伴孩子不是也不錯嗎？』每次想到這個就會有些掙扎。」

　　訓練、鍛鍊、無止盡的疼痛會逐漸侵蝕一個人的身心。

　　「對我來說，這更多來自心理層面，」曾在2005年和2007年和Ginobili一起舉起冠軍盃的Robert Horry說，他在2008年選擇退役，「所謂心理層面是指，你希望再經歷一個嚴苛的夏天嗎？為了回到最佳體型不停鍛鍊？我不認為一般人能理解『為NBA賽季做準備』的背後需要投注多少心力。那是精神上的消磨。」

　　即使身上穿著球衣，運動員的精神在某些時刻也會到達臨界點。

　　「我開始不太喜歡這樣的自己，」決定退役這天，Duncan說，「生活不再充滿期待，顯然時間到了，當這一切對我來說不再有趣，那就是時候退出了。」

　　也許曾經掙扎，不過Ginobili還沒有到達想要褪下戰袍的程度。還沒有！

　　「重返賽場不是什麼困難的決定，」這個夏天Ginobili與馬刺續約一年，同時發表聲明，「說過很多次了，除去一次意外的傷病，上個賽季是很不錯的一年，當我想到比賽同樣感到熱血沸騰，認為自己能夠幫助球隊而球隊也需要我，這一切也就水到渠成了。」

　　結束這個賽季之後，Ginobili要做出決定會更困難一些。

　　「Ginobili說過他的偶像是Michael Jordan，」馬刺阿根廷籍控衛Laprovittola說，「對我們這一代阿根廷人來說，他就是我們的Jordan。」

　　可以確定的是，這位阿根廷Jordan不會步上正牌Jordan的後塵，職業生涯最後一個賽季，Jordan領軍的巫師只拿下37勝，無緣季後賽。

　　在可以預見的未來，即使過了39歲，Ginobili也將會披上銀黑戰袍出席職業生涯第15次季後賽。當然，也有可能是總冠軍戰。

　　「當我剛踏進這個聯盟，我以為打到34、35歲已經是相當了不起的成就，」Ginobili說，「當時我不知道籃球生涯還能延續多久，不知道該如何去適應一個新的聯盟、新的對手、新的事物。如果你問我：『你認為你會打到39歲嗎？』我肯定會回答你：『拜託！哪有人39歲還在打球。』回想起來，那時大概只有John Stockton、Kevin Willis和其他鳳毛麟角吧！」

　　此刻，Manu Ginobili就是那些「鳳毛麟角」。

　　把每件事情都考慮進去，你會發現以他的年紀還能在這個舞台生存是多麼不可思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