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長，抱歉，大過年的實在講不出新年快樂，你知道的，我哥又酗酒了。」學弟在春節期間打了通電話給我，語氣低沉地說著。
我知道學弟的哥哥酗酒好幾年了，酗酒的時候，各種五花八門的事情都做得出來。舉凡喝醉睡倒在便利商店門口，被店員急忙叫救護車送走；或是喝醉了到家打開瓦斯爐想要煮麵來吃，火一開就去睡覺了，獨留下瓦斯爐上空燒著的火，差點燒了全家；要不就是酒駕一直不到案，結果被通緝，警察找上門帶走他…諸如此類誇張的事情，不勝枚舉。
「他這次又幹了什麼嗎？」電話那頭的聲音顫抖著，我反問學弟，實在很想知道大過年的，他哥又怎麼了。
「他從便利商店喝酒回來，在床上睡了一陣子，我剛好要上廁所，看到他起床，於是就在門邊靜靜地觀察他，看著他在床頭櫃翻啊、找的，好像在找哪裡有酒可以喝。可是他之前藏在床頭櫃裡的酒，早就被我爸扔掉了，他找不到酒，回過頭剛好瞥見在門邊的我，我們四目相望，他就把頭別過去，然後坐在床邊，低著頭開始啜泣，然後眼淚止不住地痛哭失聲…」學弟語帶哽咽地描述著那個場景，而我驚訝得很。
「他在哭？他為什麼要哭？」我問學弟。
「可能是愧疚吧，我猜。」學弟說著。
「愧疚？為什麼他要愧疚？」我不明白，繼續問著學弟。
「他之前清醒的時候曾經跟我說過，他一點都不想要這樣，可是酗酒就像毒，一染上就難戒掉。儘管他很清楚，他這樣酗酒，傷害的不只自己的身體，還有身邊的家人，但是他仍然沒辦法去改變這件事情。也許那個眼淚，是對我們一直以來無私的陪伴、造成我們的困擾而感到愧疚吧。我們都很努力想要改變他，也試了很多方法，抱著他痛哭啦，或者是對他揍個幾拳，其實不管軟的還是硬的，各種方式我們全家都試過了，但真的不知道要怎麼做，他才會改變。」學弟嘆了一大口氣，如此回答著。
「學弟，抱歉，我們這麼熟了，我得跟你說個實話，你們改變不了他的。」我這樣向學弟說著。
「啊？學長？我是他的家人，我們改變不了他，還有誰能改變他？」學弟急著反問。
「我會這麼說，當然不是要否定你們家人的努力，你們比任何人都更想要改變他，但，我想先跟你分享一則故事…」我娓娓道來。
前一陣子，曾經聽過一位長輩分享，他是教會的長老，常常在幫準新婚夫妻做婚前的諮詢，期望能夠透過婚前的諮詢，建立雙方的共識，減少婚後的誤會與衝突。在倒數第二次諮詢結束的時候，這位長老總會請新人回去想想「最受不了對方、最希望對方改變的缺點」，把這些缺點列成清單，在最後一次的婚前諮詢時，帶過來。
一個禮拜後，在最後一次的諮詢場合上，長老請新人們拿出這張清單，請雙方對著對方唸出清單上的每一個列點，女方可能最受不了男方每次喝醉酒都喜歡追酒，男方則可能是受不了女方總是看到百貨公司特價就會忍不住。總之，長老等他們唸完之後，告訴他們說：「親愛的，請記得，你們結婚之後，剛剛唸的這些缺點不會消失，它們依然會存在，你們是沒辦法改變對方的。」
新人聽了當場傻眼，彼此都很想趕快反駁，說出「我會努力改掉」之類的話，但心裡面又對於自己是否真能改掉，感到遲疑。
「記得，只有當你發自內心想要改變你自己的時候，你才有可能改變，否則，任何人都改變不了你。因為，人，只會為了自己而改變。」
不等新人開口，長老用這段話讓他們知道，不要想去改變任何人，只要對方願意改變，你攔都攔不住；但如果他不願意改，你再怎麼做都只是強求罷了。
我把這個故事講給電話另一頭的學弟聽，他若有所思，反覆咀嚼著我剛剛說的這段話。
「所以，現在你知道要怎麼做了嗎？」我打破了沉默，對著話筒說著。
「學長，我有點似懂非懂，所以我現在應該還要怎麼做才對？」學弟疑惑地問道。
「學弟，該做的事你一件也沒少，你已經盡力了，不要太自責，你哥不是哭了嗎？代表他心裡也對於現狀很不滿，給他一點時間，只要他願意改變，你攔也攔不住的；如果他不願意改變，你再怎麼煩惱也都無濟於事啊。最近不是有句話很紅嗎？『心存善念，盡力而為』，大概就是那樣了吧。」
我對著學弟說著，並且深吸了一口氣，對接下來要講的話加重了語氣。「記得，你無法改變任何人，除非他自己願意改變。剩下的，就交給老天爺吧。」
我掛上電話，衷心地期盼學弟的哥哥，能夠自己願意改變，讓身邊在乎他的每一個人，能以他努力戰勝酒毒為傲。只要他願意改變，我相信，沒有人能攔得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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